那夜，鞭炮声不绝，电视上正热闹地演着节目。一家人精心准备的饭菜也已摆上饭桌。我们微笑着入座，却听见他*的电话铃声高亢地唱起来。
——我有点不安了。即使做好了种种准备，但听着妈妈“我马上到”的回应，我还是心头一颤。
“我得到单位一趟。”妈妈急急忙忙丢下围裙，换好衣服，拎起包就往外走。即使我的眼里充满了哀求，她也义无反顾。妈妈是个医生——在遇到需要抢救的病人的时候，她几乎可以不是我的妈妈，也可以不是爸爸的妻子——因为她是个医生。
我和爸爸坐在桌前，感到肠胃在不停孤单地蠕动。饭菜的温热早已在冬日里消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点香气还勾引着我们的饥饿。但我们谁也没有动筷子，只是有时目光会从电视转向饭桌，抿抿嘴唇，默不作声。
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爸爸已经不止一次，故作漫不经心地走到窗口，向外探望。窗外依旧是灿烂的烟火，在天幕中放肆地舞蹈。我无心关注鞭炮的轰响，只是一味敏感地捕捉着走廊里任何的微弱的声音。终于，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它愈行愈近，然后，在屋外止住。我屛住呼吸，听见钥匙在孔里旋转的金属撞击音。
门开了。是妈妈站在门口。
凌乱的发丝卧在妈妈额前，似乎比她更为疲惫。妈妈眼中带着喜悦，“抢救成功，患者病情稳定了，这个年，大家都能好好过了。”
她的语气中，充斥着满满的自豪。重新热过的饭菜似乎因为等待似乎拥有了更多的滋味，香气重新飘满了整个客厅。
又是一个团圆之夜啊。
我似乎看到了病床前苦苦守候的病人家属看到病人心跳平稳时欣喜的表情。也许，对于我们一家人来说，这一夜有几个小时的不安和孤独，但对于医院里那个被抢救的病人和他的家庭来说，这一夜是无尽的幸福。他们所经历的，是一场死亡和生存、黑暗和光明的对决。而妈妈和她的同事们，如同战场上浴血的英雄，开辟了一条生命的道路。
凌晨时分，我躺在床上难以入眠。听着父母卧室里母亲微弱的鼾声，突然发觉：这夜的母亲，是万千医护人员的缩影，就像这除夕的夜晚，已经不再仅仅是除夕的夜。
